一对双胞胎,神婆却预言我是灾星。 母亲强迫我嫁给一个老头,未能如愿, 又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撕毁,还计划在婚礼上偷梁换柱。 最终,我确实“害死”了她。 01 夏夜的燥热仿佛一个大蒸笼,而我的心却冷若冰霜。 京大来电称通知书已经寄出并签收。 我在家中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门“吱呀”一声开启,他们三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购物成果归来。 “妈,我好热啊,家里怎么不开空调?”这是我妹妹方宝儿的声音。 “李庆,快给宝贝女儿开空调!”母亲命令道。 “马上就去!”爸爸李庆急忙应声,快步走进客厅,打开空调。 母女俩这才缓缓步入客厅,重重地坐到沙发上。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演。 那个发号施令的女人是我的母亲方梅。 我不愿称呼她为妈妈。 她更像是家中的女主人,手握生杀大权,威严不可侵犯。 那个卑微的男人是我的父亲李庆。 他是莞市人,20岁来京市打工,偶然成了母亲的上门女婿。 他懦弱而小心翼翼,就像宫廷剧中的仆人,生怕触怒了主人。 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方宝儿。 尽管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她却是家中的宠儿,母亲的掌上明珠。 而我,却是家中的隐形人。 02 “妈,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了吗?”我不得不问。 “什么通知书?” “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京大说已经寄出并签收了!”我的声音更加急切。 “签收了?我怎么不记得!你弄错了吧?”母亲不假思索地回答。 显然,她根本没有认真回想,她只是在装傻! “是不是你收起来了?你答应过让我上大学的!”我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 但怒火已经将我的心烧得滚烫,几乎要从口中喷出。 “死灾星,你这是什么态度!养你18年已经够久了,还想读大学?白日做梦!” 母亲不再伪装,露出了真面目。 “我叫方疏儿,不是死灾星!”我讨厌她这样叫我。 “死灾星就是死灾星!整天就知道惹人生气!” 一提到灾星,母亲更加愤怒,仿佛触碰了她的逆鳞,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清脆而响亮。 然后她从沙发垫下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硬纸,在我面前挥舞。 “就是这个录取通知书吗?这么想要,给你!” 说完,母亲将通知书撕得粉碎,然后手一扬。 纸片像雪花一样飘扬,然后无声地落在地上。 果然是他们藏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夺眶而出。 往事历历在目,过去所有的屈辱如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 我跪在地上,一片片捡起破碎的通知书。 连同通知书一起破碎的,还有我的心。 03 我叫方疏儿。 出生在京市的城中村。 父母依靠祖辈留下的房产出租为生。 和我一同出生的,还有我的双胞胎妹妹方宝儿。 母亲生性迷信,凡事都要求神问佛,是村里神婆的常客。 神婆说母亲命中注定有两个女儿,先出生的是灾星,后出生的是贵人。 命运弄人。 作为早出生两分钟的我,自从被贴上“灾星”的标签,就再也没有过上好日子。 “疏儿”和“宝儿”, 但凡识字的人,从名字就能看出他们赤裸裸的偏心。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 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是家中的隐形人,永远走不进他们的心。 做得好,得不到表扬。 做得不好,得到的往往是巴掌或责骂。 “你这个灾星,真不该留下你。” “神婆说得对。你就是个灾星。” 妹妹方宝儿,正如她的名字,是父母的宝贝。 家中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 她想要的,父母都会尽力满足。 “宝儿就是我们的宝贝” “宝儿是我们的福星。” “宝儿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 每当这时,我内心都忍不住翻白眼。 04 “老婆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爸爸扶着妈妈坐到沙发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此刻正殷勤地扇着风。 我真看不起这个男人,卑躬屈膝,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妹妹方宝儿倒是什么也没说,斜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热闹。 “当初是你们答应的,只要我帮宝儿考上新加坡的大学,我就可以继续读书!你们说话不算数吗?”我冷静下来,擦干眼泪。 “帮宝儿考大学,不是应该的吗?我们养你18年,总要有点贡献吧!” 妈妈真是无耻! “你们这是过河拆桥!” 爸爸停下手中的扇子,试图劝我:“疏儿,你妈帮你找了一门好亲事,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出来不还是要嫁人吗?早嫁晚嫁都是嫁。你说是吗?” “什么好亲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隔壁村的王三麻子,他都三十多了!” 见我什么都知道,爸爸识趣地不再说话,头又低下去,继续扇起扇子来。 王三麻子来过我家几次,每次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我,感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王麻子虽然年龄比你大,但他家里条件还不错,要不是刚死了老婆,怎么轮得到你这个灾星?” 哼!妈妈还觉得是我高攀了。 “王三麻子这么好,你怎么不让宝儿嫁过去?”我越说越气,嘴里忿忿不平。 “宝儿是你能安排的吗?” 妈妈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拍子,“啪”一声重重地打在我的手臂上。 疼痛使我更加气愤:“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嫁!” “死灾星还敢造反了!好!今天我就打死你,打到你听话为止!” 接着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拍打声,感觉我的手臂都要废掉了! 不一会儿,妈妈已经累得瘫倒在沙发上直喘气。 爸爸的扇子扇得更勤了。 “妈,你刚才说的王三麻子,就是那个秃头的王三麻子吗?哈哈哈,他长得实在太好笑了!感觉就像一个肉包子上缀满了芝麻。” 热闹看够了,方宝儿终于忍不住,弯着腰笑得前仰后合。 其实王三麻子并不是他们第一个考虑的对象。 几个月前,他们就已经计划着在我帮方宝儿考上大学之后就把我嫁给同村六爷家的傻儿子。 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被我无意中听到并破坏掉。 05 仗着妈妈的百般呵护,方宝儿这个人除了有些任性,最大的特点应该是不爱学习,头脑简单吧。 从小我喜欢的东西,哪怕是我只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她都势必抢到。 哪怕是她不喜欢的,抢到后随即扔掉的,她也不会放过。 我就是利用她的这个特点来帮助自己逃出困境。 我和方宝儿一直是同班同学。 吃穿用度捡她剩下的东西,我都忍了。 最不能忍受的是每次考试我都被妈妈要求在试卷上写她的名字。 成绩出来,第一名的永远是方宝儿。 而我方疏儿,名字永远都是落在班级名单后头。 为此,我没少遭受同学们不明所以的嘲笑。 思来想去,国内大学是行不通的了。 以方宝儿的水平,我真的很难想象她能代我考取一个什么样的学校。 我必须想办法把她送出国。 我借回来很多新加坡大学的画册,故意废寝忘食地看个不停。 我的怪异很快引起方宝儿的好奇。 “方疏儿,你在看什么呢?”方宝儿果然上钩了。 “没,没什么。”我欲擒故纵。 “我都看到了,你在看书。” 方宝儿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书,翻看起来。 我装作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床上。 “这些图片都是学校吗?好漂亮啊!” 方宝儿一脸好奇的样子。 “这些都是新加坡的学校,世界排名很前,又大又漂亮,而且很多华人富二代在那边留学。” 我流露出期待的表情。 “富二代”三个字刺激了方宝儿的大脑,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是想去新加坡吗?你死了这条心吧?妈妈大学都不让你读,更不会让你去新加坡。” 方宝儿噼里啪啦一顿说,仿佛她是妈妈的代言人。 “看看还不行吗?新加坡是我的梦。” 我话语里充满失落。 “哈哈,我就喜欢抢你的梦。我这就去和爸妈说,我要去新加坡!” 方宝儿如获至宝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方宝儿果然很快说服妈妈去新加坡留学的事。 如果说我在这个家有什么价值,那肯定是我这张和方宝儿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逢考必过的实力。 作为帮助方宝儿考取新加坡大学的条件,妈妈答应我也能读大学。 但万万没想到,她出尔反尔,过河拆桥,撕毁我的录取通知书。 06 愤怒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大学名额决不能放弃! 那是我离开这个家的唯一途径! 我飞快思考 着。 事到如今只能破釜沉舟! “我不嫁! 非但不嫁,我还要去读大学! 如果你们不让我去读大学,我就去警察局自首,把如何帮方宝儿代考都说出去!” 我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哎呀死灾星你今天真是反了!竟敢拿警察威胁我!” 妈妈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下来,指着我鼻子大声骂起来。 我以为迎接我的是另一顿拳脚交加,没想到她高高扬起的巴掌又缓缓放下了。 妈妈紧张了,看来我说中她的痛点。 “就凭我们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要重新考一次试,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到时候我们都被关进去!” “妈妈,我不要被警察抓,我还要去新加坡留学呢!” 方宝儿快步走到妈妈身边,双手环住妈妈的手臂摇晃着,嘴巴嘟得老高。 这是她一贯以来的撒娇方法。 但是今天方宝儿确实是帮了我。 在她的撒娇下,妈妈心软下来,脸上表情也松弛不少。 “要不是为了宝儿,我才不会如你的愿!” 我心中窃喜,胜利在望,但脸上仍然是一副打算同归于尽的决绝表情。 思索片刻,妈妈发话了: “大学你可以读,但是学费生活费你得自己负责。我一概不管!你就是死在外面,也别打电话给我。” 说罢,拉起宝儿回房去了。 爸爸也亦步亦趋赶紧跟上前去。 这个家没有一丝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我恨不得早日逃离。 所以,就算是死在外面,我也绝不会打电话回来! 客厅一片寂静。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茶几。 我把破碎的通知书一片一片摊平,用透明胶小心翼翼地拼接起来。 那是我的未来,我的梦,我容不得它有任何闪失。 半响。 终于拼好了! 我欣慰地举起裂迹斑斑的通知书,迎着灯的方向。 丝丝亮光透过裂隙打在脸上,我不禁泪如雨下。 我有手有脚,我不怕没有学费、生活费,我怕的是没有走出这个家门的机会。 前路再苦我也不怕,怕的是前面没有路。 自那场争执之后,我再也没和他们三人交流过。 一方面,他们本就不太愿意理我,现在倒是称了他们的心意。 另一方面,我忙于在外做兼职赚取学费,每天早出晚归。 白天,我在餐馆当服务员,晚上还兼职辅导两个小学生。 尽管日程紧凑,但好在在大学开学前我攒够了学费。 至于生活费,开学后继续打工就是了! 我默默地为自己加油鼓劲。 巧的是,方宝儿和我同一天开学。 父亲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塞进汽车后备箱,母亲则陪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方宝儿坐进了出租车后座,然后疾驰而去。 我心中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于不再需要做方宝儿的秘密代考者了。 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用我自己的名字来书写我的未来。 加油吧! 方疏儿! 我提起那破旧的行李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囚禁了我18年的家。 在大学,我攻读我最喜爱的医学专业。 像我这样无依无靠的人,必须努力学习一门技能以立足社会。 在繁重的学业之余,我还得四处打工来养活自己。 虽然忙碌,但生活过得非常充实。 有趣的是,有同学竟然以为我是孤儿。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我放假回家,也从未见过我接到家人的电话。 确实,我就像一个无人关心的孤儿。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情况比孤儿还要糟糕。 对他们来说,家是温馨的避风港,是爱的呼唤。 对我来说,家却是一个可怕的梦魇,是我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我的母亲他们可能从来不会想起我吧? 他们应该会每天给方宝儿打电话,关心她的生活吧?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丝痛苦,好像在提醒我,虽然表面的伤痕已经愈合,但内心的伤害永远存在。 08 五年后,在京大附属医院的急诊室里一片繁忙。 “方医生,救护车刚刚送来一位孕妇,她肚子痛得非常厉害,您快去看看吧!” 护士小刘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找到我。 没错,现在的我,已经顺利保研,并在京大附属医院急诊科担任实习医生。 我跟随着小刘跑进急诊室,看到的是那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是我的母亲! 我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迅速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五年未见,她依旧留着那一头黄色的卷发。 不同的是,干枯发黄的头发已经遮不住下面一簇簇的白发。 她终究还是老了! “医生,你快看看我女儿吧!她这是怎么了?” 由于我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的母亲并没有认出我。 这个世界真小,我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检查那位痛得大叫的孕妇。 没错,她就是方宝儿。 她的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肚子微微隆起。 看起来至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此时,她正侧身蜷缩在病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肚子,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妈妈,痛死我了!” “妈妈,你快救救我!” “宝儿别急,我们已经到医院了,医生会帮我们的!” 我的母亲用手轻抚着宝儿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她。 哼! 多么深情的母爱啊! 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痛成这样,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作为医生的职责让我不能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我转过头问道。 “她……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我们找神婆给她开了点药,吃完之后没多久就开始痛了……” 我的母亲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双手不停地摩擦着,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神婆?神婆会看病吗?你们这简直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小刘,快点把孕妇推进手术室!叫上陈医生,快!” 医生的本能让我没有丝毫犹豫,救人要紧。 方宝儿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门外,我的母亲突然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向神祈祷! 果然,方宝儿才是她的心肝宝贝! 曾几何时,她可曾为我祈祷过? 我的心不由得又扭结起来,心里的某个角落隐隐作痛。 且听一下她都在念叨些什么吧。 不对,她是在向佛忏悔! 她说她造孽?什么孽? 我原地震惊到极点! 09 由于送医太迟,方宝儿腹中的胎儿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只能进行引产。 手术非常顺利。 手术室的门一打开,守在门口的母亲立刻围了上来,心疼地抚摸着方宝儿的脸颊, 帮她把脸上散乱的头发拨开。 不知情的人,还真容易被她慈母的外表所欺骗。 父亲不知何时也来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方宝儿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了。 但她还是抬起手指了指我,吐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方……疏儿!” 她还是认出了我! “方疏儿?” 我的母亲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如果说上一秒她还是满脸慈爱的母亲,那么这一秒她已经变成了愤怒的老虎。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把扯掉了我的口罩,随即一个耳光扇过来,把我打得后退了几步。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这个灾星啊!遇到你果然没好事!” “要不是你,我的宝儿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罪!” 我的母亲越说越激动,又高高扬起了手掌,准备再次打向我。 “住手!请你自重,这里是医院!” 一只有力的白色大手抓住了我母亲的手腕。 是我的师兄,陈医生。 他是比我大两届的同校师兄,也是我在医院实习的主管上司,还是我即将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男朋友。 “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管!” 我的母亲气势汹汹地指着师兄,仍然不依不饶。 “要不是方疏儿哄骗宝儿去新加坡读大学,宝儿就不会在那认识乱七八糟的人,书没好好读,还带个大肚子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她完全不念母女之情,在我工作的医院大闹,那我也没必要给她留面子! “大家这么多人,都来帮我评评理。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妈。” 听见有热闹发生,手术室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为什么让她去新加坡读书?你忘记了吗?是你不让我考大学,想把我嫁给别人家的傻儿子换礼金。” “我读大学的时候,你有掏过一分钱学费生活费吗?这里的同事很多是我的同学校友,他们可以证明我大学的时候过得有多么辛苦!” “再说了,她去新加坡,是我让她不好好读书?是我让她和人乱来的吗?明明是她自己不自爱!” 我说得声泪俱下,旁边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 “你这个死灾星!居然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我的母亲冲过来,又想朝我动手。 陈医生挡在了我前面:“我是方宝儿的主治医生。她之所以胎死腹中,是因为相信神婆乱服流产药物。还好就医及时,才保住一条命。神婆的行为已经涉及到非法行医。我们已经报警,相信警察很快就会把这个神婆绳之于法。”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神婆这一套,真是愚昧啊!” “这个妈真是偏心啊!” “好可怜的女儿啊!” 人群议论纷纷。 我的母亲还想跳脚,父亲一把拉住了她。 “你还不嫌丢人吗?” 父亲说出了有生以来最有力量的一句话。 也许就是这句话,我的母亲怔住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警察前来调查取证而结束。 家丑已然世人皆知。 我站在医院的顶楼,无声地望着万家灯火。 “方疏,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是师兄的声音。 我回过头,浅浅一笑:“不会。不值得!” 方宝儿离开医院后,我们再次失去了联系,就像大学时期一样。 也许,相互遗忘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下周,我将与师兄步入婚姻的殿堂。 由于母女关系淡薄,我本不打算邀请他们参加婚礼。 但师兄说,邀请是展现我的宽容,他们是否出席则是他们的选择。 在师兄的再三劝说下,我们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家。 五年未归,家已显得破败,外墙瓷砖剥落,露出了底下的水泥墙面。 屋内的摆设依旧,只是沙发更显陈旧,一些柜门已经松动,未曾修缮。 幸运的是,他们都在,省去了我再次奔波的麻烦。 我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坐了下来。 师兄紧握我的手,示意我放松。 “我们即将结婚,希望你们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不想在此多留,便直截了当地说。 “结婚没问题,但礼数不能少!” 母亲依旧斜靠在沙发上,一头凌乱的黄发,显得她已不再打理那曾经的宝贝头发。 “当然,礼数是应该的。您说说,我们需要注意哪些礼节?”师兄迅速接过话茬。 母亲继续说道:“首先,礼金十万,一分也不能少。” “其次,婚礼前一天晚上必须住在家里,第二天由家里送到婚宴现场。” 小时候参加过几场亲戚的婚礼,这确实是我们村的习俗。 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答应我们的婚事,而且没有提出其他条件。 难道她真的改变了?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 师兄对于任务的顺利完成感到高兴。 他认为结婚毕竟是家里的大事,十万礼金虽多,但总比被拒之门外要好。 希望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婚礼前夕,我带着婚纱回到了儿时的房间。 环顾四周,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变。 童年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我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今天是大喜之日,为何还要回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只需在此住一晚,明天化妆师和伴娘们就会来陪我。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到了明天,我将有自己的小家,有爱人相伴,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我默默地为自己打气,然后努力摇摇头,试图将那些往事驱散。 “你的婚纱看起来真不错!” 母亲突然出现在门口,凝视着我挂在衣柜里的婚纱。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我帮你挂到外面去,免得在衣柜里皱了。” 说完,母亲拿起婚纱就走了出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从外面锁上了。 “妈,你为什么要锁门?” 我用力拍打着门,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你害了宝儿一辈子,这个婚就让她替你结吧!” 母亲说完便离开了,任我怎么敲门也无人回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才是真正的她! 我怎能轻易相信她的话? 手机呢?我得赶紧给师兄打电话! 我四处寻找,却发现手机也不翼而飞了! 一定是母亲趁我不注意时偷偷拿走了。 真是太过分了! 她还是人吗? 深夜,当我几近绝望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方宝儿! 我能辨认出她的脚步声。 “宝儿,你真的要替我去结婚吗?虽然我们长得一样,但师兄肯定能认出你不是我。”我尽力说服方宝儿。 “妈妈说,新娘戴着头纱,不容易被认出。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晚了!” 真是疯了! 但我还是努力保持冷静。 “可是,我身上有爱的纹身,新婚夜你过不了关的。你们的计划很快就会被揭穿。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警察不会放过你们的。” 其实我身上根本没有纹身,我只是在吓唬方宝儿。 门外一片寂静,方宝儿没有说话。 她应该是害怕了。 我继续说:“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保证不会追究。” 沉默片刻后,门开了。 “你保证,不许找妈妈的麻烦!”方宝儿严肃地看着我。 “我保证!” 一切按计划进行。 方宝儿换上我的衣服被锁在房间里。 而我则穿上婚纱走进了婚礼现场。 母亲坐在主桌上,满脸笑容。 此刻的她,应该在暗自得意自己的调包计划成功了吧! 如果说曾经的我还对她抱有一丝幻想,那么现在的我已经彻底绝望。 我和她,终究无法母慈女孝。 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轮到新娘致辞了。 “今天能站在这里,我想说,我真的不容易。 感谢上天赐予我一个如此优秀的爱人,包容我所有的不完美。 感谢一直努力的自己,才能走出泥潭与深渊。 也感谢我的妹妹方宝儿! 没有她,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我是方疏儿! 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雷动。 我特意将目光投向母亲。 我倒要看看她的如意算盘落空后会是什么表情。 她的脸色从最初的喜悦转为疑惑,再到惊讶,最后变成了愤怒。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摇晃,双手紧紧按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身体逐渐失去平衡。 最后,她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兄跳下舞台,立刻进行心脏复苏。 我赶紧拨打120急救电话。 婚礼现场一片混乱。 救护车还没到,母亲就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师兄无奈地摇了摇头。 婚礼变成了丧礼。 作为急诊医生,我早已习惯了生死离别。 如今亲眼看到母亲倒在我面前,我却感到茫然。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想笑,也笑不出来。 纠缠了一生的恩怨,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恨也好,怨也罢,一切都结束了。 十四天后,京市法院。 父亲与方宝儿和我坐在了对立面。 父亲提起诉讼,要求我支付他丧偶赔偿金和每月的养老费。 母亲去世还不到四十九天,他就急不可耐地索要赔偿。 真是个奇才! 我冷笑,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这个一直唯唯诺诺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行吧! 既然他不要脸,我也无需给他留情面。 摊牌吧! 父亲泪眼婆娑,哭诉我从小到大的不孝,以及母亲在婚礼上的突然离世,说到动情处,他甚至趴在桌上痛哭。 真是一出好戏! 方宝儿低头沉默不语。 最后,父亲提出,只要我一次性支付母亲意外死亡赔偿金一百万元,并且每月支付他一万元的养老费,他就不去公安机关告发我。 哼! 真是荒谬! 公安机关是他家开的吗? 他说是我害死母亲就是我害死的? 婚礼上有那么多人作证呢! 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母亲去世的真相,我相信警方会有公正的判断,不是你说了算。” 然后,我从包里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份文件,扔在父亲面前: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显示我和你之间的亲子关系概率几乎为零,也就是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是我的父亲。” “既然我们没有父女关系,那我自然没有赡养你的义务。” 这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父亲惊得跳了起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缓缓坐回椅子上,低头沉默。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的冷漠,原来都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如果不是方宝儿流产那天, 我无意中听到母亲跪地祈祷时说起, 当年她是因为怀孕才匆忙招赘, 我可能永远都会陷入为何父亲不爱我、不保护我的怨恨中。 “那个死老太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找我这个外地人。 她就是被人搞大了肚子,才找我当替罪羊! 我在这个家里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我容易吗? 现在,她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 父亲越说越激动,笑着笑着,突然又痛哭起来。 他也只是个可怜人。 我转向一旁的方宝儿,她已经完全呆滞,泪流满面。 这个家,就像一件尘封的旧棉袄,外表看起来光鲜,里面却破烂不堪。 而这,又与我何干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