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量度心物两方面可能性之极限——史之开拓,不外人类自改变其环境质言之,则心对于物之征服也。心之征服的可能性有极限耶?物之被征服的可能性有极限耶?通无穷的宇宙为一历史,则此极限可谓之无。若立于“当时”“此地”的观点上,则两者俱有极限明矣。在双极限之内,则以心的奋进程度与物的障碍程度强弱比较,判历史前途之歧向。例如今日中国政治,若从障碍力方面欲至于恢复帝制,此其不可能者也;若从奋进力方面欲立变为美国的德谟克拉西,亦其不可能者也。障碍力方面之极限,则可以使惰气日积,举国呻吟憔悴,历百数十年,甚者招外人之监督统治。奋进力方面之极限,则可以使社会少数优秀者觉醒,克服袁世凯之游魂,在“半保育的”政策之下,历若干年,成立多数政治。史家对于将来之豫测,可以在此两可能性之大极限中,推论其果报之极限。而予国民以一种暗示,唤醒其意识而使知所择,则良史之责也。
第八,观察所缘——有可能性谓之因,使此可能性触发者谓之缘。以世界大战之一史团而论:军国主义之猖獗,商场竞争之酷剧,外交上同盟协商之对抗……等等,皆使大战有可能性,所谓因也;奥储被刺,破坏比利时中立,潜艇无制限战略……等等,能使此可能性爆发或扩大,所谓缘也。以辛亥革命之一史团而论:国人种族观念之郁积,晚清政治之腐恶及威信之失坠,新思潮之输入……等等,皆使革命有可能性,所谓因也。铁路国有政策之高压,瑞澄之逃遁,袁世凯之起用,能使此可能性爆发或扩大,所谓缘也。因为史家所能测知者,缘为史家所不能测知者。治史者万不容误缘为因,然无缘则史迹不能现,故以观所缘终焉。